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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那个黑莲花质子后

每天都好饿作者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滕合乐的贴身宫女重生了,她带着未来的记忆,将晋国两年后会覆灭的消息告诉她,还说她会被姜国太子裴知云杀死,尸首暴晒在城墙浙商……为了国家免于祸乱,为了自己的小命,滕合乐果断找上尚且在晋国做质子的裴知云,准备先下手为强。

主角:滕合乐,裴知云   更新:2022-07-15 21: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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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滕合乐,裴知云的女频言情小说《渣了那个黑莲花质子后》,由网络作家“每天都好饿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滕合乐的贴身宫女重生了,她带着未来的记忆,将晋国两年后会覆灭的消息告诉她,还说她会被姜国太子裴知云杀死,尸首暴晒在城墙浙商……为了国家免于祸乱,为了自己的小命,滕合乐果断找上尚且在晋国做质子的裴知云,准备先下手为强。

《渣了那个黑莲花质子后》精彩片段

策云二十二年,初春。

二月底的气候仍是有些寒凉。

“你们都下去吧。”斜倚在软塌上的腾合乐轻蹙着眉,挥退了永安宫内的一干宫女。

听着周身脚步声整齐的走出宫殿,跪在腾合乐面前的宫女翡苔膝行两步上前,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腾合乐:“公主,您可信奴婢了?”

随手从果盘里拈了颗葡萄,腾合乐闷闷的剥了皮吃下去,却没有回答。

见软塌上的腾合乐仍旧有些将信将疑的样子,翡苔都要哭出来了:“公主,奴婢真的来自两年之后,这么些天了,您还是……”

“行了,我信你。”将葡萄皮扔在小桌上的玉盘里,腾合乐叹息一声,下榻把翡苔扶了起来,拉到自己身边站着,道:“只是这种鬼神之说……我原是从来都不信的。”

这事说来实在蹊跷,自几天前腾合乐同贴身宫女翡苔在御花园一起失足掉进水池后,腾合乐这个公主没出什么事,反观翡苔,硬是高烧一夜才醒。

翡苔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了腾合乐的寝宫,屏退了所有宫女,然后告诉腾合乐,晋国将会灭亡,而她来自两年后。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两人自幼一同长大,要好惯了,腾合乐也就当翡苔同自己开玩笑了,让她别再说这种胡话。

知道常人听了都会不信,于是在过后的这些天里,翡苔便将自己记得的、即将发生的一些事都告诉腾合乐,让她去相信。

比如几月几日哪位宠妃被告发与侍卫私通,又比如近来皇帝会赏赐什么物什给谁,以及哪家小姐因为喜欢自己的贴身侍卫将要逃婚私奔等等。

因为翡苔的确来自两年后,她说每一件事自然都与真相几乎是丝毫不差。

众多事情结果与翡苔说的一致无二的摆在面前,腾合乐十分惊讶,内心已然是深信不疑了,这才在今日翡苔的百般哀求下,屏退众人,倾听她的诉求。

重新坐上软塌,腾合乐握着翡苔的手,声音轻轻:“你且先跟我说说,晋国……是怎么灭国的?”

作为晋国的公主,腾合乐也实在是好奇的很。

当今天下晋国独大,周围列国皆附之。

现晋国上下正是繁荣昌茂、如日中天之时,怎么会将灭亡?

可翡苔的话,也着实不似作假。

“公主……”见腾合乐终是信了自己,翡苔刚开口,便染上了哭音:“是那姜国太子领着八十五万兵一路……”

“八十五万兵?”腾合乐蹙眉,打断了翡苔:“晋国都没有这么多将士,他区区姜国怎么会有?”

曾在二十年前的天下之争当中,姜国是唯一一个实力与晋国尚可一争的国家。

可姜国终是实力不敌而败,臣服于晋国。

且不说他们年年向晋国朝拜、进贡,不过是二十年间,姜国又怎么会突然变出八十五万兵?

“公主,您听奴婢说,这些年来,诸附属小国早已野心勃勃,他们早就联合在了一起。”翡苔反握紧腾合乐的手,身子抖得厉害,脑中回想起了城破那天:

“策云二十三年十月,晋、姜两国开战,次年一月,姜国太子裴知云带八十五万兵势如破竹直入京城,帝后饮鸠,永乐公主被乱军刺死,而后挂在城墙上,以示世人江山已改。”

永乐公主就是滕合乐。

上一世,翡苔趁乱逃出了宫,却在看到城墙上的腾合乐时,逆着人群想要闯上城墙,然后被领兵的裴知云一剑穿了心。

再睁眼,她发现自己回到了两年前,在战争并未开始的时候。

胸腔的余痛在隐隐发作,前生之事还历历在目,这些无一不提醒着她并非黄粱一梦。

翡苔庆幸,但又无力。

她一介卑微婢女,自幼深宫长大,前世朝政之事,她只知皮毛,又怎么能救得了晋国。

自知这事荒唐,翡苔想,如果她说晋国会亡,换做是谁,怕都是不会相信,更别提听她证实自己来自两年之后。

于是翡苔只能求助于腾合乐,望腾合乐念在自幼情分上听她多言。

好在腾合乐终于信了她。

拿着帕子拭去翡苔的泪珠,腾合乐听到自己将会惨死也有些害怕:“我死了?还被挂在城墙上示众?”

“嗯。”翡苔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抿着唇,腾合乐将手中的帕子攥得紧。

她相信翡苔的话,可世人未必会信。这事她不能贸然的告诉任何人,不然……怕是都要把她当做了疯子。

既然不能告诉别人,那……她该怎么办?

“姜国太子……”回味着翡苔的话,腾合乐细细斟酌着,试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这姜国太子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

两人离得近,当翡苔听到腾合乐念出声的话,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公主。”垂眼看着身前蹙着秀眉的腾合乐,翡苔的语气生硬:“或许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

抬首看到翡苔突然明亮的眼,腾合乐不解:“何出此言?”

“那个姜国太子裴知云……”松开滕合乐的手微退几步,翡苔又跪在了她的面前:“现在还只在咱们宫里做着落魄质子,既然将来会由他带兵,我们不如提前就将他……”

说着,翡苔手比刀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并非翡苔心狠,只是她重生后每晚都会想起城墙上腾合乐残破无力的尸体,会想起城破时四起的狼烟。

还有……一剑穿心的痛楚。

话没说完,腾合乐却听出了翡苔的意思。

先杀了他么……

听她这么一说,腾合乐倒也想起了裴知云这号人物。

原来就是那个十二岁就被送到晋国做质子的姜国皇子。

腾合乐只记得在近两年的除夕宴上,她好像远远的在席末尾见过一眼这人,但因为实在是没有交集,她也记不大清裴知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翡苔,你先起来。”身子向后一躺,将盛着葡萄的果盘抱入怀中,腾合乐拈着一颗又一颗的葡萄直接含入嘴中,连皮都懒得剥了。

她实在是纠结,可灭国一事……

太烦心了……

奢华的宫殿中穿过一阵细风,它吹起闪着波光的绫罗纱幔,上面刺绣的蓝羽孔雀也随之而动,仿若栩栩如生。

寂静良久,腾合乐轻叹一声,把最后一颗葡萄在嘴中咬破。

罢了,既然别人以后都狠得下心将她的尸体挂在城墙上,那她也就别心软了。

将空果盘放到桌上,腾合乐接过翡苔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终于开了口:“翡苔,你去让小厨房做点好菜装着,待会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裴知云。”

她也该亲自去见一见,那个能覆灭晋国的裴知云,究竟会是个什么人物。

“是。”翡苔应声。

抬眼看着华服上的柔荑紧攥成拳,伺候她多年的翡苔知道,腾合乐现在已然做出了决定。

翡苔恭敬的起身退出殿外,带上门,然后转身踏入外面明亮阳光之中。

二月正午的太阳虽大,却一点都不灼热晒人,照在人身上只带着丝丝的暖意

迎着光热闭上眼仰起头,翡苔缓缓呼出一口气。

重活一世,她只希望能安稳服侍至腾合乐出嫁,然后自己再寻一个如意郎君,便也知足了。

两年后,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小厨房做菜做得快,赶了几样好菜装了盒之后,翡苔拎起食盒向外走去。

还没走几步,一个正在给树剪枝的宫女向迎面走来的翡苔行了礼,然后问道:“翡苔姐姐,公主不是刚用过午膳吗,怎么又要这么多菜食?”

“公主刚才没吃多少,现下又饿了。”浅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翡苔又向前走近几步,嘱咐道:“莲茴,待会公主吃完要悄悄出去一趟,你别让人进寝殿里了。”

“好的。”了然的点了点头,莲茴将修枝的剪刀放在一旁,拢了拢袖子,随着翡苔一路走去。

滕合乐从小便爱玩,偷溜出宫这种事情,她们几个近身伺候腾合乐的宫女早已见怪不怪了。

次数多了,她们也从一开始的阻拦变成了为她做掩护。

只不过这一次,腾合乐不是出宫。

两人一路到了殿外,莲茴拉开门,送翡苔进去后,自己规矩的留守在外候着。

殿中无人,但翡苔并不意外,她熟练地拎着食盒走到偏室,然后从一个极其隐蔽的门走了出去。

她穿过一条小路,果不其然,换了一身宫女服饰的腾合乐正在永安宫的偏门处等着。

透过树荫的斑驳阳光洒在腾合乐婀娜的身姿上,手上托着的青白玉壶更是衬得她肤如凝脂。

“公主万福。”翡苔走近腾合乐,福了福身,然后看着她手中:“这是……”

“烈酒。”腾合乐抿了抿嘴:“据说寻常男子撑不过三杯。”

这还是去年除夕宴时别国进贡的上等佳酿,滕合乐尝了几盏便喜欢上了这个味道,求了皇帝好久才拿回宫,自己都舍不得喝。

但现在,她打算等会就用这酒先把裴知云醉倒,然后在宫殿台阶上将他推下去,假作他醉酒失足而亡。

这样一来,谁也不用负责任,姜国也未必能将此事怪罪在晋国头上。

不过以防万一,滕合乐还是带了一把匕首在身上。

似是懂了滕合乐的想法,翡苔颔首,提着食盒道:“公主,事不宜迟,走吧。”

“嗯。”

 


翡苔熟练的抬手将朱漆矮门上的插销打开,滕合乐率先微弯着腰走了出去。

而后等翡苔也出来后,她转身把门带拢,一切恢复到像从未打开过一样。

这道偏门正好是设在宫闱的偏僻处,平日里就没有多少人会经过这里,自滕合乐在幼时发现这个秘密之后,便也只告诉了她亲近的几个宫女。

正预备抬步走出这里,翡苔拉住了滕合乐,柔声嘱咐道:“公主,等会你就在我后面走着,稍微低着点头,别让人瞧见了。”

这可不比以往滕合乐偷藏在出宫采购的车辆里没有人看见,待会她要接触的可都是对她多少都有些面熟的人。

这宫内主子也就那么几个,再加上滕合乐已经在宫里住了十几年,这音容笑貌早就让宫女太监们牢牢记住了,所以翡苔要滕合乐低着头,别让人认出来才好。

认真的点了点头,滕合乐自是也想到了这一层,应道:“好。”

宫内主道边的红墙绿瓦高大,各宫的下人规矩整齐的在路上走着。

跟着翡苔一路穿过人多眼杂的御花园,两人来到它的西侧。

看着周围的人烟逐渐寂寥,宫墙也越来越脏乱破旧,滕合乐四处打量一番,疑惑道:“我记得这边似乎并没有能住人的宫殿。”

因为这里的宫道不仅窄了许多,而且几乎没有人走过,所以滕合乐抬起了头。

“自是有的。”与滕合乐并肩而行,翡苔道:“这儿有一处您小时候住过的纯和宫,只不过您在三岁时就搬离了这里,大约是没有什么印象了。”

“是吗。”滕合乐沉吟片刻,然后抿嘴笑了笑:“我倒是记得母后和我说过这事,我还以为是她逗我玩呢。”

她语气轻松,似是并未放在心上。

步子未停,翡苔听着滕合乐的话默不作声,没有回答。

关于以往纯和宫一事,滕合乐不记得不知,她们这些下人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滕合乐幼时,皇后因生她难产,大病不起。

而皇帝政事繁忙,加上因心爱之人卧病在床导致日夜忧思,也无暇顾及滕合乐,便就请了一堆嬷嬷教养幼婴。

为了避免婴儿夜啼吵闹到皇后养病,皇帝便让嬷嬷们带着滕合乐去了宫中最偏僻的纯和宫,这一去就是三年。

好不容易在第三个年头,皇后的身体终于养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床去晒晒太阳了。她思女心切,便让人抱回滕合乐。

没想到这一见,皇后震怒。

年幼的公主瘦的皮包骨头,见到人更是笑都不会笑,只眨着一双琉璃似的眼,躲在嬷嬷怀中怯生生的很。

帝后当即便下令处死了纯和宫内的所有人,再赐予滕合乐到规模仅次于帝后居所的永安宫居住。

封号便为永乐,寓意自在其中。

此事随着永乐公主的长大,宫内虽流传甚广,但都默契的从未在她面前说过此事……

此时纯和宫的大门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朱漆的木门高大。

走上前,门就那样敞开着,没有一个侍卫站岗,尽显萧条破败。

“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滕合乐皱了皱眉,一边问着翡苔,一边撩起裙摆,跨步进去。

翡苔摇摇头,跟上滕合乐的脚步,也觉得奇怪:“奴婢也不知。”

她也从未来过这里,倒也不清楚怎么会无人把守。

“好吧。”滕合乐也不在意。

反正关于等会会发生的事,没有侍卫倒也让她可以更加方便。

绕过纯和宫门口的墙,刚走进去,滕合乐定在了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走在后面的翡苔还不知道滕合乐为什么停下了,她刚站到滕合乐的身边,突然眼尖的看到一只老鼠从她面前跑过。

“老……老鼠!”翡苔当即被吓得脸色白了白,后退两步。

伸出一只手将翡苔虚扶住,滕合乐却目不斜视的怔怔看着眼前的地方。

纯和宫面积不算小,看得出来曾经也是一个较为奢华的处所,但这偌大的地方,现在却是破败不堪。

她看着殿前的院里有着积水,积水里浸着老枫树飘下的落叶,泡得发烂发黑,只凭着仅剩的轮廓勉强可以认出曾经是一片枫叶。

那宫殿便是更加残破了,殿外的木门木窗都掉了漆,甚至有两个窗户就这样明显的斜歪着,彰显着他的不堪。

红唇轻抿了一下,滕合乐蹙眉望着这个宫殿道:“翡苔,这皇宫中怎么还会存在这样的地方?”

那么华丽奢侈的皇宫,怎么会有这种萧条残破的地方存在?

“公主,这个纯和宫本来自从您搬出来之后便废弃了,只是在那年姜国质子裴知云来时不知怎的,又赐给了他。”心有余悸的勉强稳住身心,翡苔想了想,解答了滕合乐的疑问:

“这个地方,一直都是存在的。”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地竟会破烂至此。

握着玉壶的手紧了紧,滕合乐看着那扇破窗,目光悠然空远:“翡苔,他很可怜。”

忽然有一瞬间,滕合乐有些理解了裴知云为什么会领兵攻打晋国。

十二岁远离故乡寄人篱下,作为质子缺衣少食八年。

现今他距离行加冠礼不到一年,这般男儿本该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却落个深宫简出无亲友。

这叫人如何不去心怀仇恨,将埋没他之人手刃。

或许……一开始就是晋国亏待了他。

滕合乐掂着手里的酒,觉得它沉重几分。

“公主……”不知滕合乐心中所想,翡苔轻唤:“我们进去吧。”

“好。”

轻叹了口气,滕合乐迈开步子,在脏乱的地上小心的走着,向宫殿走去……

上了台阶,站在紧闭着的殿门前,滕合乐与翡苔对视一眼。

然后翡苔抬起手,拍了拍褪色的木门:

“裴皇子,您在吗?奴婢来给您送今日的晚膳了。”

很快,殿内一道清冽的声音传出:“进。”

得到许肯,翡苔便伸手推开门,习惯般的侧身让滕合乐先进。

“吱呀——”

随着门的打开,木门发出了声响,将略显灰暗的殿内衬得诡谲几分。

还没来得及打量殿内,滕合乐的目光全然被一个人吸引住了。

身着单薄素锦长袍的人坐在殿左侧的木凳上,姿态端方的拿着一本微微卷了边的书看着。

即使书保养得很好,但一些不可消除的岁月痕迹还是看得出来,这本书已经被主人看过许多次。

重要的是,这人样貌俊美,一双眸子仿若星辰,带着九天之外的清冷。

这般好看的人,在滕合乐的记忆里也只有京城刘侍郎家的二公子可比拟了。

左右看这宫内已然再无第二人,滕合乐问道:“你……就是裴知云?”

她这般不确定,在她身旁的翡苔却已经死死盯着前方的人,双手攥紧了食盒。

这张脸,翡苔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日夜噩梦缠身,便是这人身着金色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目空一切的攻入王城的那一幕。

“是我。”感受到两人的目光,木凳上的裴知云将书放下,眸中漠然的看向门口的两人。

一瞬间,翡苔被这一眼看得心中一颤,感觉像是他洞察了自己所有的想法。

在一旁的滕合乐却没有任何感触,她淡定的带着翡苔上前,拿出食盒里的饭菜摆在裴知云面前的紫檀木桌上。

一边不太熟练的布着菜,滕合乐一边道:“裴皇子,这是您的晚膳。”

仔细的将书合上放好,裴知云淡淡道:“嗯。”

他看着眼前的菜品丰富,足足八道。

玉碟瓷盘个个精致华美,就连装菜的食盒也是镶着金角边。

这些显然不是他以往所应有的饭食,他不过是区区一介别国质子,怎会配用这等好物?

抬眼又见面前的少女目光不断看向桌上的玉壶,状似心虚,裴知云心中一瞬思绪万千。

方才这两位宫女刚一走近,他便认出了面前的人是永乐公主,因为这几年来的每一次宴席,裴知云都能看见席首侧高位上被层层拥护的,那个娇美少女。

但是,一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乔装成宫女,突然带着美酒佳肴来见落魄的别国质子,是有何居心?

难道是……昨夜他出宫被晋人所知,而后晋国顺势发现他多年来与姜国仍有联系,预备将他秘密处死吗?

这种事情,倒也是极有可能。

裴知云记得五年前,晋国当朝荣华长公主也是这样备了一桌酒菜毒杀了自己的细作驸马,再以病逝出殡,让姜国莫名损失了一位重要棋子。

但那位细作驸马被发现是因为荣华长公主的日夜相伴,可是这么多年来,裴知云的身边都是他自己的人,他的行踪也如往常一般没有变化,晋国是万万不可能有人发现他的秘密。

虽然滕合乐的到来与他的行踪似乎并无关联,但……永乐公主明显来意不善,除了他的行踪之外,又能为何而来呢?

心中所思面上不显,裴知云举手起筷,夹了几根切成段的白菜,姿态从容的放入碗中。

看着这赏心悦目的动作,滕合乐忍住自己内心对裴知云的赞叹,没有忘记她今天来此的目的。

 


“裴皇子,喝点酒吧。”眼见着裴知云并不吃菜,她突然出声道。

她上前,抬起手露出皓腕,将桌上的玉壶执起,为裴知云满上一盏佳酿。

银色的酒盏盛着晶莹剔透的液体,并没有任何异样。

轻瞥了一眼滕合乐,裴知云没说话,但手上却将筷子放了下来,将他面前银盏中的酒一口饮尽。

喝完,他将银盏放在桌上,看向滕合乐的双眸似有万千冷意,缓缓道:“公主,这会是我的最后一餐吗?”

听见裴知云拆穿自己的身份,滕合乐也不诧异,只是有些好奇裴知云为什么一副好像知道她今天是来除掉他的模样。

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滕合乐忽然心中微微一冷,猜测难道裴知云在整个皇宫中都有耳目?

不过是一瞬间,滕合乐却又否定了这个猜测。这偌大的皇宫……裴知云不过只是一个被囚禁多年的质子而已,就算有一些势力,但也不可能可以将手伸到晋国皇族身边。

更何况,她和翡苔的到来不过是临时起意,她们两人之间的秘密绝无有第三人知晓的可能。

如此这般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裴知云还是猜到滕合乐的来意不善,倒也是让她越发相信翡苔所说两年之后会发生的事了。

一番思考过后,滕合乐倒也施施然的在桌边坐下,看着裴知云微微一笑:“裴皇子多虑了,酒菜是干净的,皇子且放心用吧,本公主与皇子年纪相仿,只不过是听闻皇子智多近妖,特意备下酒菜想来结识一二。”

少女的笑容很轻快,裴知云看着看起来天真烂漫的滕合乐,心中对她的印象却有所改观。

从前他还以为永乐公主是天真懵懂的温室花朵,今日一瞧,好像是一朵纯白的食人花。

“公主过奖了。”客套的吹捧裴知云并不入耳,并且虽然刚刚裴知云确定了滕合乐带来的酒并没有毒,但他仍旧不会动她带来的任何一份菜肴。

他有一种预感,滕合乐好像知道关于他的一些秘密,但是好像又知道的不多,让他有些不安。

心中酝酿着,裴知云只看着滕合乐道:“姜国的嫡皇长子如若客死异乡,恐惹两国纷争。”

裴知云淡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静静的和滕合乐对视着。

滕合乐的心头一跳。这个质子,倒是比她想象中似乎还要敏感得多,也聪明的多。

仔细想来裴知云说的也对,如若一国嫡皇长子客死异乡,不论是意外还是谋杀,两国之间必然会起纠纷。

这倒是她考虑欠佳了。

这般想着,滕合乐唇角勾勒出一个娇憨的笑:“裴皇子可不要咒自己,什么两国纠纷的……本公主今日来就是想要结识裴皇子,促进两国关系友好,何来纠纷。”

水亮的眼眸对上淡色的眼瞳,滕合乐仗着除翡苔外无人知晓她今日前来的目的,将自己真诚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

还没等裴知云回应,殿门忽然再次打开。

滕合乐抬眼望去,一个拎着食盒的人走了进来,眉目清秀。

素青色的布衣被洗得发白,但在青年笔直挺拔的身上依然有别样风采。

而裴知云闻声,向走来的青年开口:“华琏,你回来了。”

只有在对着陪他从小一同来这宫中的华琏时,裴知云才会难得的露出柔和语调。

“主子,属下去御膳房取回了今日的晚膳。”忽视了木桌旁一站一坐的两人,华琏恭敬的向裴知云行了一礼。

“打开吧。”正好不想碰桌上的食物,裴知云看着华琏道。

“是。”顺从的把食盒打开,华琏摆出了里面的饭菜放在裴知云的面前。

一碟咸菜,一碗白粥。

与满桌的珍馐形成了鲜明对比。

双目愣愣的看着华琏从漆黑食盒里端出来的饭菜,腾合乐原先以为,即使是缺衣少食,至少也该是最下等的两菜一汤一饭。

却没想到,裴知云的膳食里,别说荤腥,居然连油水也不曾有。

装咸菜的素色盘子上,更是还有个豁口。

“你平时就吃这些?”将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腾合乐看着桌上那碗米粒稀疏得可以称之为米汤的粥,面上惊讶。

在见到裴知云的生活环境之后,忽如其来的,她有些心疼。

破旧的宫殿里空旷,连最普通的帷帐都没有一块。到处的装饰破旧掉漆,却仍旧被擦得一尘不染。

再看吃食,好歹裴知云是一国皇子,此时正是需要进补的年纪,却吃这种东西,可见这御膳房也未免太过见人下菜碟,只看得势与否。

腾合乐决定等会一定要去把御膳房的奴才们狠狠训斥一顿。

端起那碗粥,裴知云秉持着食不言的规矩,对于滕合乐的疑问只轻轻“嗯”了一声。

见他似乎习以为常,腾合乐起身上前一步夺下裴知云手中将要凑到唇边的碗,用力的掼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米汤似的白粥荡得厉害,撒了一桌子的汤水,旁边的翡苔连忙上前拿出帕子将桌子擦拭干净。

“别吃这个,吃饭吧。”腾合乐将玉碗盛的白饭推到裴知云面前,认真的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一瞬交织,她明眸中有着怜悯和怒火,让裴知云心中微叹。

滕合乐在可怜他,但他并不需要她的可怜。

垂下眼睑,裴知云并未接受:“这些并不是我的晚膳。”

“裴皇子,你不该吃这个。”滕合乐皱着眉:“是我大晋招待不周,稍后我会去向父皇禀明裴皇子的处境,向裴皇子赔罪。”

滕合乐还记得自己原先的目的只是灌醉裴知云然后把他推下台阶而已,不过既然这个方法并不妥当,她现在便改变了主意。

但饶是腾合乐这样说了,裴知云也坐在那巍然不动,神色淡淡看着滕合乐,似是看进她的心里。

不喜不悲,不惊不疑。

初春的天气无常的寒凉,经过这么一来一往的一闹,桌上的饭菜失了热气。

见他执意不动,即使腾合乐心中再如何同情,多年来的王室骄傲也不允许她再热脸去贴裴知云的冷板凳。

“这席酒菜,还请裴皇子慢用,本公主还有点事,就不打扰裴皇子了。”语气平淡,腾合乐转身之间隐隐带着一丝生气:“翡苔,我们走。”

回首间她眸光深深的望着色调灰暗的殿中,看见裴知云素衣摆下是半截黑靴。

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腾合乐看得出来,他的衣服小了。

心中闷气转为一声微叹,罢了罢了,倒也是个可怜人。

同翡苔一起跨过门槛,出了殿门。

身后的门缓缓合上,下了几个台阶,翡苔才将将开口:“公主,您这是……”

翡苔的面上满是不解,她不知道为什么滕合乐并没有杀了裴知云,反而好像有些心疼起了落魄的裴知云。

在她眼中,裴知云就是让晋国灭国的元凶,是对公主心狠手辣的恶人,纵使外貌如何风光霁月,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丑恶。

两人微步徐行的向永乐宫走去,腾合乐听着翡苔的疑问,语气轻轻的回答:“翡苔,我已经决定不杀他了。”

“公主!”本来还以为公主是另有打算,却没想到滕合乐直接决定放过这个元凶,翡苔心中震撼,身子猛然站定,声音拔高了一些:“为什么?”

身边的人停下,腾合乐也随之转身。

几乎是一瞬间,一张红着眼眶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娇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翡苔现在是怕,她是真的怕如若裴知云不死,前世旧景依旧会重现。

沉默无言,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两个人固执相对,像是谁先动了便是妥协于对方了。

直到一阵微凉风袭来,让穿得厚实的两人都微微打了个寒颤,然后翡苔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关怀腾合乐,却又止住。

见翡苔满脸关怀又欲言而止,腾合乐叹了口气,这才拉住她的手,紧紧握着:“冷静了点吗?冷吗?”

“奴婢冷静了。”翡苔的心情平复许多,感受着腾合乐手里传来的融融暖意:“今日……确实有些冷。”

面上不解,她不知腾合乐问这些话做什么。

立在萧索的宫苑里,腾合乐顾盼四周:“你冷,裴知云更冷,你看这纯和宫,你看他衣食住行。”

眸光定在破窗处,她阖了阖眸:“翡苔,虽成王败寇送子为质乃天经地义,但如此这般,终是晋国欠他。”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滕合乐不杀裴知云更多的原因是因为,结合着翡苔所说的诸附属国都已联合起来这条讯息,她怕如若姜国的嫡皇长子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晋国,姜国借机提前向晋国声伐,到时候纵使没有这个足智多谋的裴知云领兵,光是八十五万兵也是足够让晋国狼狈。

无言反驳,翡苔干咽一下缓了缓干涩的嗓子,道:“那公主你打算……”

“我想尽量对他好一点,然后寻个合适时机让父皇派人看守着他,尽量让他心中怨愤化解。”腾合乐抿了抿嘴:“或是实在不行……将他废了然后囚禁,让他无法潜逃。”

还有两年,一切一定来得及。

无论是瓦解附属国之间的联盟,还是保护晋国不被灭国。

随后她转身抬步,将发愣翡苔留在原地。

回味着这句话,良久,翡苔跟上腾合乐的步伐。

主子做的决定,她愿意、也只能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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