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心急如焚,目光扫过混乱拥挤的俘虏群,嘶声怒吼:“工匠!矿工头目!先走!有力气的,带上身边走不动的!快!”混乱中,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骨架粗壮、满脸虬髯却眼窝深陷的汉子猛地推开身前阻挡的人,冲到一堆散落的矿石旁,竟徒手抓起一块棱角尖锐的沉重矿石,狠狠砸向一个扑向伤员的吐蕃兵!
噗嗤!
沉重的矿石精准地砸在那吐蕃兵的后脑!血浆脑浆迸裂!那汉子看也不看,又抄起一把地上的矿镐,狂吼着冲向另一个敌人,如同暴怒的人熊!他身边几个同样精壮的汉子也纷纷捡起石块、断裂的木棒,嚎叫着加入了战团!这些被长久奴役压制的力量,在求生欲和复仇火的点燃下,爆发出惊人的凶悍!
“好汉子!”李琰看得心头一热,认出此人正是赵大特别提及的陈铁匠!“陈铁匠!带你的兄弟,护着人,往山上撤!”
陈铁匠闻声,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李琰一眼,用力一点头,嘶吼道:“兄弟们!跟紧老子!护着女人娃子!往山上爬!别回头!”他挥舞着染血的矿镐,如同开路的猛兽,硬生生在混乱的人群中撕开一条血路,引着人群涌向那狭窄的“兽径”。
压力稍减!李琰立刻冲到断后的裴十三身边。裴十三左肩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却兀自死战不退,刀下又添两具尸体!
“撤!”李琰一刀劈翻一个吐蕃兵,抓住裴十三的胳膊向后拖!
“走!”裴十三也知道再纠缠下去必死无疑,一脚踹开一个敌人,带着残存的几名敢死营兄弟,且战且退,朝着岩缝入口狂奔!吐蕃追兵被满地尸体和洞口的乱石稍稍阻滞。
当李琰最后一个冲进那仅容一人通过的冰冷岩缝时,一支呼啸的狼牙箭狠狠钉在他刚才站立处的岩石上,碎石飞溅!
风雪瞬间被隔绝在外。狭窄、陡峭、仅容攀爬的岩缝内,光线昏暗,弥漫着血腥、汗臭和恐惧的气息。俘虏们如同受惊的羊群,在敢死营和老胡头、陈铁匠等人的驱赶、搀扶下,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哭泣声、粗重的喘息声、身体摩擦岩壁的沙沙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响。
李琰背靠冰冷的岩壁,剧烈喘息着。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目光扫过下方岩缝入口。几个吐蕃兵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处,探头探脑,却被里面狭窄的地形和上方可能存在的伏击所慑,一时不敢贸然闯入,只能发出不甘的咆哮和零星的箭矢。
“快!跟上!别停!”裴十三嘶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捂着流血的肩膀,却依旧在催促着队伍。
漫长的攀爬如同炼狱。不时有人脱力滑倒,被后面的人死死拉住。陈铁匠巨大的身躯此刻成了有力的支柱,他几乎是将几个虚弱的妇孺半抱半推地向上运送。当头顶终于出现灰蒙蒙的天光,刺骨的寒风再次灌入时,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冰壁顶端的雪地上。
清点人数。敢死营折损七人,皆是断后血战而亡。救出的俘虏,约五百余人,大多精壮,工匠矿工占了近半,此刻或坐或躺,眼神空洞,仿佛还未从地狱重返人间。陈铁匠拄着矿镐,胸膛剧烈起伏,布满冻疮和血痕的大手微微颤抖,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扫过身边劫后余生的同伴,最后落在李琰染血的征袍和那面插在雪地里的残破唐旗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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