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中瞬间化作一团白雾。
我下意识地攥紧裤兜里浸满冷汗的三千块钱，那是父亲厂里给的买断工龄钱，此刻，这笔钱在我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昨夜，父亲蜷在那张咯吱作响的竹床上，身形消瘦得如同一片深秋的落叶，蜡黄的脸深深陷在枕头里，毫无血色。
他喘着粗气，声音微弱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拿去...赌一把...”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我看着痰盂里浮着的暗红血丝，心如刀绞，可还是咬咬牙，接过了这承载着全家希望的钱。
铁门开启的瞬间，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向前冲去。
我被裹挟在这股人潮中，身不由己地向前涌动。
慌乱间，我的回力鞋被人重重踩掉一只，我试图弯腰去捡，却被身后的人无情地推搡着向前，只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斜而凌乱的脚印。
交易大厅里，嘈杂的人声、叫卖声、争吵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混乱的交响曲。
空气中蒸腾着令人作呕的汗臭与刺鼻的烟味，让人几近窒息。
那些穿皮夹克的黄牛，像一群嗅觉敏锐的秃鹫，举着成捆的认购证，扯着嗓子叫卖：“连号白板！
两万一张！”
声音里满是贪婪与急切。
“让开！”
一声尖锐的尖叫骤然响起。
我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貂皮的女人正惊恐地向后退去，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穿制服的保安正神色匆匆地追赶着一个人。
就在这时，那个被追赶的身影跑到二楼窗边，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
玻璃碎裂声与重物坠地声几乎同时炸响，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雪地上那迅速绽开的血花，还有不远处随着人影坠落一同掉落的钢镚，在地上弹了几下，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命运的丧钟，敲碎了许多人心中的幻想。
手中的钞票早已被汗水浸得能拧出水来，我的心也随着这一幕，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那天傍晚，当我攥着五张认购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时，弄堂口停着一辆救护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