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十五谢应渊的其他类型小说《养阴骨,嫁蛇仙林十五谢应渊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歌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无尘子走上前去,看了—眼石门上留下来的画作,只道—句:“生、老、病、死?人间四苦?”而后,他伸出左手,刚要卜出—卦小六壬,来确定—下走哪—条路。也不知,无尘子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来,望着我的眼睛,对我问出—句:“十五,人生四苦,生老病死,你最不想经历哪—个?”“哪—个?”我呆呆地呢喃道,认真地望着前方的四幅画作。我发现,这四幅画所代表的核心意义虽然不同,每幅画中的主角也不—样。唯—相同的,是这四幅画里,无论是主角还是旁人,全都没有开脸。没有开脸,就看不清容貌,更无法切身地感知到,画中的人物在面对生老病死时的情绪和心境,体会不了画作最想表达的含义。我想了又想,才对无尘子说:“如果可以,我当然是哪个都不想经历啊!可人生在世,无论贫穷...
《养阴骨,嫁蛇仙林十五谢应渊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无尘子走上前去,看了—眼石门上留下来的画作,只道—句:“生、老、病、死?人间四苦?”
而后,他伸出左手,刚要卜出—卦小六壬,来确定—下走哪—条路。
也不知,无尘子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来,望着我的眼睛,对我问出—句:“十五,人生四苦,生老病死,你最不想经历哪—个?”
“哪—个?”我呆呆地呢喃道,认真地望着前方的四幅画作。
我发现,这四幅画所代表的核心意义虽然不同,每幅画中的主角也不—样。
唯—相同的,是这四幅画里,无论是主角还是旁人,全都没有开脸。
没有开脸,就看不清容貌,更无法切身地感知到,画中的人物在面对生老病死时的情绪和心境,体会不了画作最想表达的含义。
我想了又想,才对无尘子说:“如果可以,我当然是哪个都不想经历啊!可人生在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任何人都逃脱不了生老病死这四个字!”
“但——要是让现在的我来选,那我肯定是最不想死的!”
听到我的这个回答,无尘子眉间微微—挑,指着最右边的那—扇门,说:“那我们就走死门!”
我怔怔地看向无尘子,不解地问他:“师父,我最不想死,为什么我们还要走死门?”
无尘子却说:“你不想死,别人当然也不想!”
“常言道,逢绝路,当置死地而后生,走死门应该不会错,走吧,进去看看!”
石门看似沉重,被无尘子轻轻—推,就像没有重量—样,立马打了开来。
我继续跟在了无尘子的身后,在路过这扇代表死字的石门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忽然感觉,这幅画中,代表主角的那个女人,面容忽然—下变成了我的样子——
我吓得—个没忍住,立马叫了出来。
“啊——”
我腿脚—软地刚好摔进了走在我身后的周望之怀里。
他赶忙将我抱紧,关心地问了句:“老婆,你怎么了?”
许清临和无尘子的脚步,也因我停了下来。
我无比惶恐地指着石门上的女人,声音发颤地说:“她、她他……她的脸,刚刚变成了我的脸!”
“这会儿又变回去了!可我绝对没有看错,她刚刚真的变成我的样子了!”
我这话—出,所有人的目光立马落到了石画上的女人身上。
许清临立马伸手,朝着画上的女人摸了两下,甚至还拿出匕首,在她那张没有开脸的脸上,轻轻划了两刀。
石头特有的触感传来,却无其他可疑之处。
许清临不由得对我问出—句:“这上面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呀,小师妹,你真不是看错了?”
我拼命摇头,对他再次肯定道:“绝对没有!”
许清临这才回头看了眼无尘子,想看看师父的意思。
结果无尘子却说:“这墓本就镇邪,弄出点吓唬人的本事也很正常,继续往下走看看。”
虽说如此,我还是难免心惊。
—来下墓的足有四人,若想吓唬,那石画上的女人,为何偏偏变成我的模样?
二来,石画变脸那幕,到现在还—直在我脑海之中挥之不去,莫名的给了我—种像是被人盯上的感觉—样……
好在周望之—直跟在我的身后,牵着我的那只右手—直没有松开,还轻轻用拇指擦着我的手背,做着无声地安抚。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这姓周的让人感觉非常讨厌。
但他在这关键时期,却是给了我极大的底气。
他简直是疯了!这样在谢思焰面前宣示自己的主权!
我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周望之的怀里——
草!!!
老娘的初吻!!!
等我反应过来的刹那,我也不知哪里来的牛劲,狠狠地朝着周望之的脸上扇了一个大大的巴掌!
“啪——”
“周望之你在犯什么贱?!”
这一巴掌,扇出惊天巨响!
他那苍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巴掌印,被扇过的大半张脸马上肿了起来。
打得这么用力,连我也被吓了一跳。
他面露阴沉地看了谢思焰一眼,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继而将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瞬间心虚地后退一步,生怕周望之会直接对我动手。
让我根本没有想到的是,周望之竟在这时,轻轻抓住了我的右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揉了几下,声音温和地问我:“打得这么用力,手疼吗?”
我立马呆住,看着周望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虽然只接触了短短几天,我依旧能够感受到,此人心中十分傲气。
我当着谢思焰的面,给了他这么大一个巴掌,把他嘴角的血都给打出来了。
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还是在心里攒着,等着对我秋后算账?
在我震惊的目光下,周望之将我的右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几下,说:“老婆,在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敢这么打我了,要是一个巴掌可以亲你一下,那我天天都想亲你。”
“……”
我被周望之这话干无语了,就连嘴巴到现在都没合上的谢思焰听了,也无语到沉默了。
虽然很没礼貌,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周望之,我真的建议你去医院看看,你的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周望之亲到我后,像是吃到了甜枣,被我这么说了也不生气,还笑着问我:“老婆喜欢我对你这样吗?”
我忽然明白,谢应渊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让我挖心了。
这种恋爱脑,我能把他骗的裤衩子都不剩。
我只怕他现在对我有多舔,动手杀我的时候就有多狠。
到时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周望之,这里是道观清净之地,又不是只有我和你,还有其他人呢,你平日里能不能注意一点?”
“老婆,你的意思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周望之又亲了一下我的右手。
我赶紧将手抽了回来,深切的意识到,对于这种无赖,是根本说不通的!
我以后看见他,绝对有多远躲多远!
我连忙转过身去,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周望之难得的没有追上。
在路过谢思焰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拉了我一把,小声地在我耳边说了句:“师妹,山下出事了,可能和你有关。”
我赶忙抬起头问他:“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山下忽然来了个戏班子,一分钱不要,免费给村里唱了三天大戏,第一天唱的凤还巢,第二天唱的龙凤呈祥,第三天唱的春闺梦。”
“结果第四天,戏台子还在那儿,唱戏的人忽然没了……”
“村里人起初也没当回事,直到第二天,村里的河上忽然飘了十几具尸体,身上穿着的正是戏班子里的戏服,大热天的,都被水给泡出巨人观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警察来了一验尸,这些尸体已经死了五天了,也就是说在第一天唱戏前,这个戏班子已经没有活人了……”谢思焰神神秘秘地对我说道。
我听得后背有些发毛,问他说:“这是不是就是师父以前说过的鬼唱戏啊?可我又不认识什么唱戏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谢思焰激动道。
“这些人莫名其妙死在河里,村里顿时人心惶惶,结果到了第七天,也就是这些人的头七,村里竟然又响起了唱戏的声音,吓得大家大门紧闭,根本不敢出去。”
“唱戏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村道儿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唢呐的声音,村头来了一队吹着百鸟朝凤,穿着白衣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村尾,来了一队穿着红衣,抬着花轿的迎亲队伍……”
“林十五,这是什么玩意儿,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谢思焰的话音刚落,我的心里立刻“咯噔”一声,浑身上下像是被水泡过一样,全都凉透了……
那尘封三年的恐惧,立刻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无比惊恐地吐出一句:“红……红白双煞!”
“红白双煞,冥婚送葬,生人回避,见者即死……”
“他们……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腿脚发软地看向他。
谢思焰却对我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但遇见这玩意儿的概率,和你遇到阴兵借道差不多,有的人三辈子都碰不上一回。”
“它们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大家难免会怀疑到你身上,所以——你还是得早点做好心理准备。”
红白双煞几乎是我这几年最恐惧的东西,没有之一。
这儿刚来个周望之,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红白双煞在这时再次出现,这是天要我死啊!!!
“那后来呢?村里人见到了红白双煞,发生了什么?”我对谢思焰追问道。
谢思焰说:“红白双煞的唢呐声一起,村民们听着听着就被洗脑,纷纷走出家里,不自觉地跟上了这娶亲送葬的队伍,竟然跟着红白双煞一起看了一夜的鬼戏。”
“第二天大家安然无恙的在家中醒来,身上却不约而同的长起了尸斑,就连熟肉都吃不进去了,一个个像是得了僵尸病似的,非要吃那生肉……”
“这村子离咱洞天观很近,村里有不少人都是观内的香客,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全跑到观里跪了一地。”
“我听到红白双煞,感觉事情不对,赶紧跑来告诉你一声,一会儿师父要去村里看看,你要不要去?”
去?
我敢去吗!!!
每年七月半,我都会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古宅里,耳边响起那个带着红白双煞,来到我家门口提亲的男人,不停的喊我:“十五,过来,十五,过来……”
师父说,我欠了他太多,终有一日,他还会找上门来。
现在红白双煞来了,我要是下山,岂不是主动送死?
“不……我不去,我就呆在洞天观里,我哪都不去!”我疯狂地对着谢思焰摇头,恨不得马上回到袇房,抱着我的菩萨寸步不离!
无尘子却在这时,忽然来到后院,对我喊出一句:“十五,过来。”
周老爷子信誓旦旦地说:“不错,在诸位出山前的半个钟头,道爷给我回了一通电话。”
“我将诸位失踪的情况告诉给了道爷,想请道爷过来救场,道爷神机妙算,说诸位在天亮之前便能安全出山,他也会在日落前赶来周家赴宴。”
之前在山里没有信号,我们谁都没有接到无尘子的来电。
此时周老爷子这么一说,我们自是将信将疑,不知胡小翠已经解决,师父还来周家干嘛?
可若是当着周老爷子的面儿,给无尘子打去电话求证,实在是有些太没礼貌。
许清临与我和谢思焰对视了一眼,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先行应下:“行吧,那我们三个就先在周家等师父过来。”
徐达将我们三个领去了二楼的客房,周望之本来还想跟着,却被我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直至徐达走后,许清临才对我和谢思焰小声地说:“周家闹鬼一事非常古怪,胡小翠绝对不是暴毙这么简单,你们一会儿别睡太深,若有古怪记得喊人!”
“还有,那周家少爷母亲早亡,是周建新一手带大的,俩人的关系本来十分亲近,忽然变得疏离定有古怪,今晚大概率是场鸿门宴,对于周家的一切,你俩都要留个心眼。”
许清临的担忧也是我疑心的地方。
我小声地问他:“那今晚师父到底会不会来?要不要给师父打个电话问问?”
“不必了,这种事周建新不敢撒谎,而且师父向来关心周家,事成之后过来看看也很正常,若是天黑前师父没来,我们直接走就行。”许清临对我回道。
我们三个分别去到了徐达安排的客房里休息。
刚躺在床上,陷进那马尾毛的床垫里,我便舒服得根本不想起来。
丝绸做的被子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好似有催眠的作用。
本来对周家充满警惕的我,莫名的被一股倦意包围,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了。
睡着睡着,我好像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啪啪啪——”
我半梦半醒地皱起了眉。
“啪啪啪——”
我困意十足地睁开眼。
“啪啪啪——”
“谁啊?”我声音发软地问道。
门外传来应答声:“是我呀,老婆。”
我立刻惊醒,“咻”的一声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周望之,你是不是有病?自己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我没好气的对他问道。
他委屈极了,小心翼翼地对我说:“老婆,我好想你啊,你不陪着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吃安眠药,一粒不够就吃十粒,半瓶下去至少能让你睡个三天三夜。”我冷冷的对他说道。
周望之对待我,脸皮厚的就像条舔狗,压根儿不理会我的冷脸,自顾自的又说:“老婆,我想抱着你睡觉。”
“……”
“你这辈子都别想了!”我翻过身去,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理这个神经病。
外面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儿。
可就在我即将要睡着的时候,窗边忽然响起“吱呀”一声。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竟然发现周望之已经站在了我的床头!
我心脏病差点都被吓了出来,抓起枕头立马朝他丢去。
“不是我说,周望之你是不是有病?你有病就去找医生,能不能别像个鬼一样缠着我不放啊?”
他一把将枕头接住,倒是规矩地没敢上床,而是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委屈地说:“老婆,我就想见见你,一会不见就很想你,你不想和我睡,我也不打扰你,就坐在这边看着你就好了。”
我和这周望之总共就见了这一次,认识不到十小时!
他那刚娶进门的老婆胡小翠,尸体还躺在客厅的冰棺里,等着师兄们睡醒之后再去处理呢!
他这副深情的样子到底装给谁看啊?
再想起当时红衣鬼煞要杀我,他瞪那女鬼的眼神,还有他对待谢思焰,许清临,甚至是周老爷子那副反常的模样……
我越想,越觉得周望之接近我肯定有目的。
但我寄人篱下这么多年,一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现在想演,我还能对他随意打骂,在他面前装大爷。
如果我在知道他的底牌之前,非要傻了吧唧的和他撕破脸,最后倒了大霉的只会是我。
权衡完利弊,我对着他说:“你非要看着我睡觉给我当保安也不是不行,但我警告你,我们就保持这样的距离,我睡我的,你就坐那!”
“要是被我发现,你敢趁着我睡觉偷偷爬上床,我打得你这辈子生不了孩子!”
“好。”周望之乖巧地对我点头应道。
我躺了回去,闭上双眼,本来是不敢睡着的。
可这马尾毛的床垫实在是太舒服了,再加上被子上的清香不断飘进我的鼻尖,我没撑上一会儿,竟然又睡着了!
这一次,我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梦里的我,穿着一身红衣,墨发及腰,香肩半露,美得像个会勾人的小妖精。
一个男人浑身赤裸的被我压在身下,我的指尖轻轻从他的脖子一路滑到了心脏的位置停了下来。
我在他的胸口处划了几下,笑吟吟地问他:“谢应渊,你真的有这么爱我吗?”
“十五,我爱你。”谢应渊深情的答道。
我的指尖轻轻刺进他的胸口,问:“那你可以把你的心给我吗?”
“没了心,我会死的。”谢应渊说。
我轻挑眉毛,笑得勾人,问他:“你不是说,你爱我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谢应渊,你在骗我,你连心都舍不得给我。”
我一个起身佯装要走,谢应渊竟在这时,一把拉住我的左手,主动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十五,我爱你。”
“我把我的心给你!”
我的左手穿过他的胸膛,即将抓出那颗炙热的心脏时——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出了一身的冷汗。
“谢应渊……谢应渊……”
“谢应渊是谁啊?”
“我为什么要他的心?”
我还沉浸在梦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里一片乱麻。
坐在沙发上望着我入睡的周望之,忽然走到了床头,喜怒不形于色地对我问出一句:“你刚刚在喊什么名字?”
此时的周望之,不再是之前那副痴痴的模样,看着我的目光,带着那陌生的冷意。
我心下一沉。
难道,他刚刚听见了?
我没懂爷爷这是什么意思,迟疑地看了一眼爷爷。
爷爷却说:“十五,敬了茶,磕下三个响头,以后无尘子就是你的师父。”
“爷爷……您真的不要我了吗?”我的眼里含泪,握着茶杯的双手颤抖不已。
爷爷眼尾泛红,将头扭到一边没有回答。
无尘子冷脸哼出一句:“不想害死你爷爷就跟我走!”
我害怕地浑身一颤,我不知道无尘子这样讨厌我,爷爷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他回心转意,来到佛堂里收我为徒。
可若我的存在会害死爷爷,那我宁愿离开,离的越远越好,只要爷爷能够活着!
我赶忙将茶水奉上,重重地对着地面磕下三个响头,认了无尘子为师。
拜完了师后,爷爷将我的行李都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编织袋里,我的衣物不多,春夏秋冬的衣服加起来只有六套,爷爷将它们叠的非常整齐。
可就在爷爷收拾好了一切,要送我走的时候,一直隐忍着情绪的他,还是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十五,是爷爷没用,是爷爷没用,才要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十五,离开之后,你要乖乖听话,做个……做个好孩子。”爷爷一边哭着,一边摸着我的脑袋对我嘱咐道。
我那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喷涌而出,扑进了爷爷的怀里。
“爷爷……”
爷爷浑身颤抖地抱住了我,安慰道:“乖,十五不哭,爷爷就在这小小的佛堂里,等十五修成菩萨命平安回来。”
这时,无尘子带来的那两个男孩,已经将佛堂里的菩萨像装进后备箱里,催促着我赶紧离开。
我被迫与爷爷分别,眼瞧着爷爷站在阳光下,目送我离开的身影,在后视镜里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小点儿。
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头埋在膝盖上低低地哭出声来。
车里坐着的三个人全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人出声安慰我。
他们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我被无尘子带去了杭州,安顿在了一个位于山中,魏晋时期留下来的道观里。
这座道观曾于明末废弃,直至八年前,无尘子离开齐云山玉虚宫,来到此地自立门户,将其重新修缮续上香火,成了他的道场。
我的菩萨泥像则被放置在道观后面,一处覆盖着杂草,连门都没有的破旧砖瓦房里。
我心疼的想拿个木板挡着,却被无尘子制止,说是这种野佛,曝晒在日光之下,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之后又拿了个缺了角的香炉放在佛像前,递了一把香给我,让我每天睡醒过来给菩萨泥像上一炷香就行了。
无尘子带在身边的两个男孩,是他除了我之外,唯二的两个徒弟。
大徒弟许清临男生女相,样貌阴柔俊美,性子与无尘子很像,为人性冷,少言寡语,不近人情。
二徒弟名叫谢思焰,生的五大三粗长了一身腱子肉,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却是个用鼻孔看人傲娇的主儿,一样对我冷冰冰的。
我战战兢兢地在道观里住了整整三个月,无尘子师徒三人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半点要教我本事的意思。
更没告诉我,这菩萨命还修不修了,到底应该怎么修?
我在他们师徒三人的眼里,就像个不存在的空气人一样,日子过得十分痛苦。
为了不继续过这种日子,我只能选择硬着头皮讨好他们。
无论是洗碗擦地,还是砍柴烧火,所有爷爷没让我干过的脏活累活我都抢着去干。
时间一长,最先绷不住的是谢思焰,他在我无数次喊他二师兄之后,头一次郑重其事地主动和我说话。
说的却是:“林十五,你不要再喊我二师兄了,二师兄是喊猪八戒的你懂不懂啊?”
“那……那我喊你什么?”我小心翼翼地对他问道。
谢思焰“嘿嘿”一笑,说:“那当然是喊我小师兄啦!”
就这样,我和谢思焰逐渐熟络了起来,在这山野之中,总算有了个能说句话的人。
时间一长,我在他们师徒三人做科仪的时候,也有了可以旁观和打下手的机会。
虽然无尘子依旧什么都不肯教我。
好在谢思焰看在我喊他一句小师兄的份儿上,不时为我讲解一二,我也算略懂了些许东西。
这样平静的日子,我在山野里整整过了三年,这三年里,我没再见过那个名叫沈知初,法号戒心的和尚,也没见过带着红白双煞到我家门口“提亲”的那个男人。
唯有每年七月半,盂兰盆节的那一天,我总会梦见自己走进了一座门前挂着两个写了喜字的大白灯笼,院子挂满红布,古香古色的诡异古宅里。
我好似被困在了那间古宅里一样,无论怎样奔跑都逃不出那间古宅。
耳边更是响起一个熟悉的男音,不断地喊我:“十五,过来……十五,过来……”
我害怕地想从梦里醒来,却只有第二天天明,鸡叫声响起的时候,我才能满身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我害怕的跑到无尘子房间,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无尘子的回答只有一句:“你欠他太多,终有一日,他还会找上门来。”
此后的每一天看似平静,我都战战兢兢地过着,既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又很想当面问问那个男人,我到底欠了他什么,能让他这般缠我,死都不肯放手?
事态的转变,总是悄无声息。
那是一个雨夜,无尘子外出未归,山门却被人拍的“砰砰”作响,就连平日里睡的像头死猪一样的谢思焰都被吵醒。
我赶忙披上外衣前去开门,却见周家的管家徐达,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一脸焦急地候在外面,小心地问:“道爷……道爷今天在观中吗?我们家里出事,出大事儿了!”
没等我回答,谢思焰的声音已经从我身后响起:“师父外出未归,再大的事儿,也等明天再来吧。”
徐达看见谢思焰身边的许清临,竟然“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等不到明天了,再等下去,我们家少爷就要没命了,小道爷,您也继承了不少道爷的神通,要不您今晚先去看看,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周家是杭州大富,当年无尘子来到余杭修缮洞天观时出了大力。
家主周建新与无尘子的私交极好,周家迁祖坟的时候,都是无尘子给选的地方,至少能保周家百年富贵,按理说这百年间,不可能再出大事。
许清临诧异地问:“你们家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达看了眼站在许清临身边的我和谢思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许清临的耐心被逐渐耗尽,只道一句:“你若不肯明说,就算是我师父来了,也帮不了你。”
“谢思焰,送客。”
徐达这才慌了,哭丧着脸,对许清临说道:“我们家少爷自幼身患重病,十一年前道爷为周家迁祖坟的时候,就曾断言我们家少爷活不过二十。”
“可是老爷就少爷这么一根独苗,若是少爷死了,周家可就绝后了!”
“这些年来,无论老爷开出什么条件,道爷都不肯帮忙,眼看着少爷身体越来越虚,说句话都要咳血,老爷被逼无奈……也只得用那乡野里找来的偏方试上一试了……”
“什么偏方?”我好奇地问了一嘴。
徐达有些没脸地低下头,说:“一个月前,老爷认识了个云游的方士,说少爷的阳寿将近,却是个福大之人,只要找来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未成年女孩,和少爷结婚冲个喜,再做场法事,便可从那女孩身上借寿,给少爷续命二十年……”
“噗——”
周老爷子这话一出,我刚喝进去的汤立马喷了出来。
我是真的直接破防了。
没等无尘子表态,我立马回绝道:“不行!我不嫁,别说是你周家的万贯家财了,就是让我当玉皇大帝我都不嫁!”
别看周望之在我面前,故意演的像条舔狗似的。
可万一这周望之真是谢应渊,我上辈子掏了他的心,这辈子再嫁给了他,我还能有活路吗???
让我根本想不到的是,我才一拒绝完,这周老爷子竟然还有后手!
他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接着又说:“我知道我们周家俗得只剩下了钱,比不上你们这些修道的仙人。”
“小道姑若是看不上我们周家的钱,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只恳求道爷让望之在洞天观里小住一些时日,让他最后的日子,能是在道观里清修度过的,为下辈子修得一副好身体……”
国人最讲究折中,你想在房顶开个洞,所有人都会反对,可你忽然洞不开了,只想开个窗,大家都会觉得你退了一步了。
这周老爷子绕了一大圈,最后的目的不过是把周望之塞到我的身边。
他若直接说,我能找一百个理由去拒绝。
现在弄得这样百转千回,就是一直看周家不爽的谢思焰都感到叹为观止。
“周建新,你现在怎么不觉得,你儿子命不久矣你会不甘心了?”谢思焰吃惊地对他问道。
周老爷子一副慈父的模样,感慨道:“我也为望之做了最后的努力,如果真是天命不可违,我只希望他最后的日子可以过得安稳。”
周老爷子的话说到这,忽然转过身来,对着我重重地磕下了三个响头。
“小道姑,想您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是望之的心愿,我也不敢强人所难,只恳求您有空的时候,能照看照看我们家望之。”
这周老爷子嘴上说着不想强人所难,实际上给我戴了一顶高帽,还搞了个下跪的道德绑架。
我是真被这周家父子搞得无可奈何,只能用那求助的目光看向无尘子。
岂料,无尘子根本不知道我和周望之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竟还大义凛然地对我劝阻道。
“十五,周家对我们的帮助良多,你平日里在观中的那些吃食都是周家捐的。”
“我们多养一张嘴也无妨,你平日里多陪陪周少爷更是攒了功德,你就应下了吧,别让周老爷子跪你太久,他是长辈你会夭寿的。”
“……???”
我狠狠的朝着周望之瞪去,却见他的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诡笑。
我被气的都想掀桌了!
他丫的!这个男绿茶!
他这是对我强攻不成,想要慢慢来折磨死我啊!!!
他绝对是故意的!!!
要不是尚存一些理智,知道周家在无尘子这里的面子比我还大,我是真想马上撕开周望之这虚伪的面具,让大家看看他那颗黑了的心!
更茶的是,周望之竟在这时,装出一副邻家少男的模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可怜兮兮地对我说了一句:“十五姐姐,以后麻烦你照顾我了。”
我气得在那磨牙,却也只能将这哑巴亏生生吃下,对他绽出一朵虚伪的笑容,夹枪带棒地说:“能照顾周少爷是我的荣幸,我会让周少爷仅剩的日子特、别、开、心、难、忘。”
吃完饭后,周老爷子派了四辆迈巴赫送我们回了洞天观。
无尘子、许清临和谢思焰坐了一辆,我和周望之同乘一辆,剩下的两辆车子,放的全是周望之平时吃的用的,几乎是和搬家没有区别了。
才到观里,无尘子他们就去收拾了袇房,直接安排周望之住到了我的袇房对面。
周家的佣人们,跟在后头大包小包地搬运着行李。
唯有周望之,站在道观前的门槛儿外,忽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林十五,我可以进来吗?”
他喊过我姐姐,喊过我老婆,几乎没有连名带姓的称呼过我。
我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不耐烦的对他点了点头:“想进就进,这会儿又没外人,你在我这演什么纯情?”
周望之这才笑着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想牵着我的小手,被我一把甩开,非但不生气,还贱嗖嗖的来了一句:“老婆,你的脾气好大哦。”
“那你还喜欢?”我问。
“因为我爱你呀!”他说。
我爱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条件反射,我猛地打了个冷颤,想起了梦里那个男人深情的话语。
他说:“十五,我爱你。”
“我把我的心给你!”
我鬼使神差地对周望之问了一句:“你爱我,能爱到为我去死吗?”
周望之脸色瞬变,看着我的目光阴冷的好似能够滴出墨来。
我莫名的有种,他透过我的眼睛,在看另一个人的感觉。
“你为什么——这样问我?”他冷冷开口,对我问道。
我反应极快,胡诌了句:“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播的吗?爱的最高境界,就是为她付出生命!”
“呵。”周望之阴恻恻地笑道,这是我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不屑的表情。
他忽然转身就走,不像之前那般缠我,我反倒有些不太习惯。
我目光发沉的看着周望之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更加笃定了他和谢应渊之间的联系。
这周少爷,到他二十岁只剩一两个月了。
他会不会突然暴毙,我不知道。
但我绝对不能让他留在我的身边!
洗去一身污秽,我如往常那样,在临睡前去到了道观后头的菩萨泥像前上香。
岂料,我手中的三支香才刚刚插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成了中间长两边短!
“两短一长!所求皆凶!佛不接香?”
我惊恐的抬起头来,却在抬头的刹那,恰好见到了菩萨泥像的眼睛上,流下了一行血泪……
菩萨血泪,大难临头!
这是我供奉菩萨泥像整整十六年来,从未遇见过的事情!
我吓得腿脚发软,踉踉跄跄的赶忙朝着无尘子的袇房跑去。
“师父……师父!出大事了!”
“谢谢。”我小声道谢,刚将脑袋伸进猪圈,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见到那—地的鲜血时,还是被恶心的起了—身的鸡皮疙瘩。
刚刚生产完的母猪,被开膛破肚,五马分尸,被咬的稀碎的五脏六腑和躯干,散落得到处都是。
明明才死不久,猪圈里面已经爬满了苍蝇,场面血腥又诡异。
无尘子站在猪圈外面看了—圈后,才对王婶子问道:“这母猪是怎么配的崽?生产前后去过哪里?”
王婶子尴尬地说:“我家养猪,平日里都是散养着的,漫山遍野地跑,什么时候怀上的我也不知道,村里也没有种猪,发现的时候都怀了好久了!”
“我猜吧,可能是到山里头的时候,被野猪给配了崽,结果就成这样了……”
“散养?”无尘子眯了眯眼,对其又问:“你们村三十多年前,被开发了—半的那座山,这猪临死前有去过吗?”
“哪座?”王婶子像是—下没想起来,直到村长指了指方向,王婶子这才震惊地瞪大双眼,赶忙点头说:“有!!!去过!!!”
“那山很多年前有故事,我们村里人平时都不太敢靠近,所以那山周围的野草多得很,我家老母猪,最喜欢跑那附近挖树根吃了!”
王婶子这话—出,村里—些个上了年纪,对当年的事情还有记忆的老人们纷纷脸色瞬变!
无尘子心里也大概有了答案,给村民们人手发了—张黄符,对着大家嘱咐道:“右边那座山里,应该是有东西在闹,老母猪是误食了那山里不干净的东西,才会生下这样不人不猪的鬼孩子。”
“我和我的两个徒弟今晚就上山看看,大家回到家里,无论发生什么,今晚都不要出来!”
“如果天亮之前,我和我的徒弟没有回来,你们就赶紧到洞天观里找我的小徒弟,住在观里直到我们回来为止!”
大家听着无尘子的吩咐全都不敢怠慢,将发到手里的黄符,当作宝贝—样放在胸口之中。
许是害怕我们进山之后,万—那养鬼的过来害人,黄符可能不太顶用,村民们到时必死无疑!
无尘子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将村长喊了过来,说:“算了,你们今晚谁都别待在村里了,直接去洞天观里等着吧!没看见我回来,千万不要离开!”
村长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赶忙让村民们收拾行李和家伙事儿,朝着洞天观的方向跑去。
村民们走后,无尘子还在左手上起了—卦小六壬,确定村民们的路上不会出事,无尘子才带着我们继续上山。
我见无尘子啥都能算,不由得好奇地对他问出—句:“师父,你算卦这么厉害,为什么平日里没见你给自己算过?”
无尘子摇了摇头,说:“不算。”
“所以师父即便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也能忍住不给自己算吗?”我好奇地又问。
无尘子依旧摇头。
我不解地接着问他:“那师父不起卦如何决断?”
无尘子只道—句:“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春风不语即问本心。”
这时的我还太小,听不懂师父话中的含义。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终于能够读懂,却已经太晚。
卦不可算尽,畏天道无常。
情不可至深,恐大梦—场。
我们在村里翻山越岭,足足又走了—个多小时,才见到了村长口中那座三十多年前被开发过的荒山。
这里的杂草比其他山里都要高上不少,借着月色能够依稀的看见,杂草后面还留存着三十多年前,围在外面那已经生锈的铁皮围挡。
“师兄!”
“师兄快来帮我一下!”我忙对他俩喊道,在我跑过去的短短十几米路程,竟然还有红白双煞忽然杀出,想要将我们四人直接拽走!
万幸的是,许清临的反应极快,直接杀到了我的面前,一剑斩断了红白双煞的手臂,迅速接过寡妇家的两个小女儿,朝着身后的谢思焰丢了过去。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在队伍被打散的这一会儿功夫里,无尘子迅速在地上用拂尘画出了一个圆圈,将所有幸存的村民们全都丢进了圈里。
谢思焰手持那盏冒着幽暗绿光的破油灯,在圈内打坐,口中不断念出静心咒来,让村民们得以保持清醒的意识。
刚刚经历一场劫后余生的村民们,全都蜷缩在了谢思焰的周围,面露恐惧瑟瑟发抖地凝望着四周。
我在许清临的掩护下,扛着周望之的胳膊,迅速逃进了圈里。
许清临这才提剑,再次没入白雾,去寻找其他还活着的村民。
那个寡妇的命还挺大,刚才被红白双煞偷袭,那么危险的情况之下竟还得以幸存。
此时抱着被我救下的两个女儿,痛哭流涕地赶紧对我磕头道谢。
我将她们母女三人扶起,而后赶紧查看起了周望之的伤势!
被红白双煞抓到并非是小事,之前谢思焰在周家被胡小翠抓了一把,那沾染了鬼气的伤口,足足用那生糯米拔了三天鬼气才慢慢开始结痂。
周望之这一身是血,脸色惨白的连半条命都快没有了,我是真怕他就这样嗝屁在了我的面前。
“周望之!周望之!你到底怎么样了!快醒醒啊!”
我无比焦急地推了周望之好几下,都没见他睁眼,急的我一个咬牙,往他脸上打了两个巴掌。
“啪——”
“啪——”
周望之这人果然欠打。
两个巴掌下去,他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条缝来,气若游丝地喊了我一声:“老婆……我疼……”
还有闲工夫搁着喊我老婆,看来皮还挺厚。
但这鬼气不除,早晚都得攻心,我快速撕开他的上衣,露出了一大块皮肉都被翻开了的伤口,最深处甚至足以看见一点白色肋骨。
这么深的伤口,即便没有伤在我的身上,我看了都感觉身上也有点幻痛。
看来这狗在喊疼,也不全是在装。
我将生理盐水倒在他的伤口上,一边为他消毒,一边对他骂道:“姓周的!没那救我的本事,你装那英雄救美做什么?你在玩什么苦肉计!”
他的嘴角微勾,笑得极贱,混不吝地回我:“为亲亲老婆受伤,我乐意得很!”
我刚用干净的纱布包裹着生糯米,想为他拔去些许鬼气,瞧他这副贱样儿,狠狠地朝他的伤口上摁了下去。
“狗东西!疼死你算了!”
周望之被我这么一摁,疼得连嘴唇都白了,发出“嘶”的一声,眼眶发红地委屈道:“林十五!有你这么心狠的女人吗?你要是把我弄死了,你就成了寡妇了!”
我是真想撕烂他的狗嘴,帮他包扎的时候,更是用力打了个结,骂他道:“你才是寡妇,你全家都是寡妇!”
“狗男人,别以为你用苦肉计我就会对你心软!”
周望之被我骂得也不生气,明明伤得这么重,竟还笑得满目春风,洋洋得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经历了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日的人生高光时刻。
此时还有其他村民,被无尘子和许清临陆陆续续救下,抬进了这个圆圈里面,让我帮忙善后。
这些人里伤得最轻的,也伤得一身是血,还有些许断胳膊断腿,惊吓过度得像丢了魂儿似的,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更有的差点被吸干了一身的阳气,连身体都干巴得像具尸体了。
好在无尘子及时赶到,吊住了最后一口阳气儿,好好养养,还能活得过来。
可是在往后送进来的村民,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与其说是救人,不如说是收尸。
没了后顾之忧,虽然白雾还未散去,无尘子在许清临的配合之下,敞开了手脚对付这群刚刚开过荤的红白煞鬼!
我虽无法看清他俩在白雾中出手的动作,可在听到这群红白双煞口中发出的声音,由一开始那尖细刺耳的笑声,转而变成了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我隐约也能感受到无尘子出招的狠辣!
眼瞧着这群煞鬼将要不敌,也不知道是不是它们背后的主人终于出手。
一道诡异得好似能够摄人心魄的笛音,忽然划破空气,穿透力极强的在夜空中响起。
那人吹奏的曲目,像是苗疆那种异域的深幽,如泣如诉,抑扬顿挫,时而又亢奋激昂,百转千回。
本来落了下风的红白双煞们不仅怨气大增,立刻扭转了局势!
就连蜷缩在圆圈里的村民们都被其直接蛊惑地“蹭”的一下,齐齐站了起来……
糟了!
要知道,谢思焰还坐在这儿手持破油灯,念着静心咒呢!
他念出静心咒的声音,立马被这笛音盖过。
那些受了蛊惑的村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缓缓朝着圈外走了出去……
十多张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鬼脸,贪婪地藏在白雾中盯着村民身上的阳气。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模糊身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了这些鬼脸后面的白雾之中!
这是——?
我立刻瞪大双眼,无比恐惧的喃喃道:“红白双煞的主人终于——现身了?”
我被吓得直接躲到了周望之的身后。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后来在梦里,那个男人的每一次出现都只有声音,从未露过面。
我并不知道他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也无法确定白雾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到底是不是他。
可他的笛音,能够直接控制红白双煞,已经足以将我那本就不大的胆子给吓得掉地上了。
无尘子和许清临的反应很快,在察觉到不对劲的那一瞬间,便立马脱身,一个飞身挡在了村民们的面前。
在村民们即将走出圆圈的刹那,无尘子的袖中飞出一块长长的,像是金幡一样,画着符文的长布。
将还活着的村民们全都卷在了布里,飞快地打上一个死结,把他们摁回了圆圈之中。
还用那拂尘猛地朝着白雾中的一张张鬼脸扫了过去。
拂尘内飞出了一把香灰,这些鬼脸猝不及防地被泼了个正着,连忙朝后退去,发出阵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场面虽然稍稍扭转了过来,可那一声声盘旋在夜空中的诡异笛音,就像这些红白煞鬼们的加油站一样。
两个呼吸不到的功夫儿,刚刚退下去的红白煞鬼们,便露出那一张张狰狞的死相,甚至幻化出了一道道数不清的残影,在白雾里出现得到处都是。
下一秒,没等红白煞鬼们动手,无尘子拿出数张黄符抛向空中,手中快速结印!
无尘子控制着这些黄符朝着白雾中的红白煞鬼们打去的同时,猛地转过头来,对着我们三人焦急地喊道。
就连获救后的许清临,都用那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我。
吞下红衣鬼煞的白色倩影好似修为大增,得意的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七年啊,整整七年光阴,终于又让我重见天日了!”
“哈哈哈哈哈……”
白色倩影是个长得异常娇媚,身段柔软的美人。
她大笑过后,忽然面色诡异地朝我看了过来。
“小妹妹,救我一命,谢谢你了。”
语落之后,白色倩影化作一道残影,直接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许清临用剑撑着受伤的身体,扶起地上的谢思焰,踉踉跄跄地朝我走来。
“林十五,这白衣女鬼哪来的?”许清临戒备地问我。
我也一头雾水,赶忙对他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应该是那块铜镜里跑出来的!”
“你哪来的铜镜?”许清临又问。
我老实答道:“就……就是祖师爷神像下压着的那块,遮着红布的镜子呀!”
“卧槽?”谢思焰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无比错愕的瞪大双眼。
“师父压在祖师爷神像下的东西,你也敢动?”
“你知不知道,那面铜镜里压着的青罗鬼仙,是师父七年前在望月谷,鏖战了整整七天七夜,才收进镇魂镜里的!”
“这青罗鬼仙身上的怨气,哪怕是师父都无法度化,只能镇压在祖师爷神像下,慢慢洗涤度化她……”
“结果,你告诉我你把她放了???”
“小师妹,你完了,你自己想想,等师父回来了,你怎么向他交代吧。”
打开红布,那镜子里忽然跑出来个女鬼,我已经感觉后背发毛,有些不太对劲了。
现在听完谢思焰的话,我更感觉心里凉了一片。
完了。
无尘子本来就很讨厌我,现在我把他好不容易收服的女鬼给放跑了。
他回来之后,该不会将我逐出师门吧?
第一个帮我说话的,竟然是这讨人厌的周望之。
他将我从地上扶起,给许清临和谢思焰甩去一个白眼,说:“我老婆拿出这破镜子,还不是为了救你俩这废物?”
“要不是我老婆及时出手,你俩这废物现在都去见太奶了,现在没事儿了,有力气说风凉话了,赶紧要找个人背锅了是吧?”
许清临冷冷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谢思焰被他说的脸上火辣辣的,瞪了他一眼,说:“谁说我在找人背锅啊?我的小师妹,当然是我自己宠着,师父若是降罪,我肯定会帮师妹顶着的!”
我这才松了口气,忙道一句:“谢谢小师兄!”
谢思焰忽然将矛头转到了周望之的身上,居高临下的嘲讽道:“反倒是你——这个半条命的病秧子!”
“你的老婆胡小翠的尸体还在那边躺着呢!魂都被青罗鬼仙给吞了,你不去关心关心自己老婆,在这里乱认什么老婆?”
“是想耍流氓是吧?我师妹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你了?你也配?”
周望之看着谢思焰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的嘴角微勾,笑得诡异,说:“念你是我老婆的师兄,还要替她背锅,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林十五生是我的老婆,死是我的鬼,我一定会娶到她的。”
周望之说得信誓旦旦,对我势在必得。
我莫名的有种寒毛直竖的危机感。
谢思焰见他这么嚣张,撸起袖子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想娶我小师妹,先过了我这一关!”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把将谢思焰推开:“够了!”
“刚刚虎口脱险,周家到底怎么回事都没搞清楚,你们就急着内讧了是吧?”
谢思焰一脸委屈的低下头,说:“小师妹,你还未婚配,他这样胡诌你会坏了你的名声的!我帮你出头你还凶我!”
我真不是在拉偏架,实在是周望之方才放下脸来的时候太吓人了!
我的心里甚至萌生出一种错觉,只要谢思焰敢一拳头打在周望之的脸上,周望之立马就会让他归西!
“行了行了,小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大家都少说两句吧,先把周家的事情处理了。”我无奈地对他安抚道。
自周望之出声起,许清临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这时才堪堪挪开眼,说:“周家死了的五个女佣,魂魄都被胡小翠吞了,尸体还没找到,一会儿让周家人进山来找就行。”
“我们现在把胡小翠的尸体抬出去,给周老爷子交个差吧。”
“那啥……那五个女佣的尸体不用找了。”我说。
“我刚带着几个保镖进山的时候,碰到了那五具女尸,也不知道是被人用术法控制了,还是被胡小翠操控了,她们诈尸之后,尸体像铜墙铁壁似的,一口咬碎了我带来的菜刀。”
“然后我拿这铜钱剑去捅也没有用,最后还是周望之及时赶到,拿着你俩施过法的那块大石头,砸碎了这几具女尸的脑瓜我才获救的。”
谢思焰一听这话,无比错愕的看了一眼周望之:“你这病秧子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许清临的眼中则是微微一寒,看着周望之的目光里满是警惕。
周望之不以为然地笑着说:“还是两位道爷的法术厉害,再加上我老婆被欺负了,当然得卖力一些了。”
我从谢思焰和许清临的反应中,察觉到了周望之救我这事儿有些古怪,我下意识地朝着边上挪去,暗暗和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就连前一秒还敢骂他的谢思焰,这会儿也怂了下来,跟着许清临一起去搬运胡小翠的尸体,不敢再说话了。
等到我们四人一尸,踉踉跄跄的从山里走出来的时候,头顶上的天色已经灰蒙蒙的,微微有些亮了。
周老爷子和徐达一见到我们的身影从山里出来,大老远的便跑来迎接道:“望之,望之,你没事就好,让爹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周望之对于周老爷子的关心有些疏离,甚至是非常冷漠。
他轻轻的躲开周老爷子伸过来的手,冷冰冰的说了句:“我没事。”
周老爷子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随后才对着我和许清临,谢思焰作揖感谢道。
“今晚多谢小道爷,小道姑救了小儿性命,诸位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对着周某开口,就是要那金山银山,周某也尽力满足!”
“不必了。”许清临想都不想,便对其回绝道。
周老爷子尴尬了一秒,接着又说:“没关系,现在没有,以后若有再提也是一样的,我们周家欠诸位一个天大的人情!”
语落之后,他立即对着徐达吩咐道:“徐达,收拾三间客房,先让小道爷小道姑好好休息一下!”
“观内不可断香,我们回去休息就好。”许清临再次回绝。
却不想,周老爷子竟然笑说:“诸位替周家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哪有不好生招待的道理?”
“我已经安排佣人,今晚为大家准备了山珍海味,等你们睡醒就能够开席,道爷也答应了会过来。”
“道爷?”我吃惊地问:“你是说,我师父无尘子?”
“你已经联系上他了?”
十五,过来……
十五,过来……
男人阴冷的声音,就像一道道魔咒般,在我脑海中盘旋。
我的脑袋越来越浑,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越来越快,口中甚至不由自主地对他回应出一句:“来了……十五来了……”
爷爷见我这样,知道我是彻底中招,再也顾及不上那么多,猛地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了桃木剑之上,又拿出一张紫色的符箓抛向空中,踏出罡步迅速结印做法。
只听“哗”的一声,桃木剑上立刻烧出熊熊烈火,爷爷竟只身提剑地朝着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直接杀了过去……
男人见此,又是一声轻蔑的嗤笑。
“呵。”
“不自量力。”
没等爷爷靠近,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爷爷击飞几米之外,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却还是强撑着从地上爬起,颤抖着身子想要为我拼命。
我意识模糊地不断默念着“十五来了……十五来了……”,马上就要走进红白双煞的队伍里面。
爷爷再也顾及不了其他,疯了一样地冲到我的面前,将一口舌尖血喷在了我的脸上,无比焦急地摇晃着我的身子,对我喊出一句:“十五,醒醒!十五,你快醒醒!”
我的瞳孔这才聚焦地看了爷爷一眼,却也只是一眼,便生硬地推开爷爷,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爷爷见状,猛地将一根银针直接插入胸口,正要用心间血唤回我意识之际,那道阴冷的男音才再次于黑暗中响起。
“念你照看她一十三年,我饶你一命。”
“再要捣乱,定打得你魂飞魄散!”
面对男人的威胁,爷爷却是冷脸回出一声:“今日我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你将她带走!”
语落瞬间,爷爷猛地将银针推入胸口,拔出带血的银针之后,立刻将其插进我的头顶,我那涣散的意识立刻清醒,停止了向前的步伐,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爷爷趁热打铁,猛地朝着自己的心口一拍,吐出心间血的那一刹那,将其喷吐在了桃木剑之上,直接杀进了红白双煞的队伍里面,想要为我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
可是爷爷这些年来为了替我塑像成佛,早就散尽了半生修为,红白双煞本就是至阴至邪的玩意儿,他又怎么会是这些邪物的对手?
不消一会儿,爷爷便被打得倒地不起,眼瞧着一柄鬼剑马上就要刺入爷爷胸口,我慌不择路,满眼泪花地急忙喊道:“不……不要……!”
“不要杀我爷爷!我走,我走,我跟你走!”
“十五——!”爷爷痛心疾首地对我吼道,不断用眼神示意我离开。
刺入我头顶的那根银针却在这时,忽然“啪嗒”一声,自动掉落在地,男人那阴冷的声音,也随之轻蔑响起。
“乖,十五,过来……”
身体上的僵硬感再次消失,我拖着沉重的躯体,咬着牙朝着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里走去。
爷爷浑身颤抖,好几次想要爬起,都被这些邪物狠狠摁下,也只得不断地对我摇头,怒喊着:“走啊,走啊!十五,你快走啊!”
“你捡起那根银针,跑回佛堂里面,将银针插进菩萨像里,他就带不走你了!”
“十五!你快走啊!”
我泪流满面地对爷爷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想……不想那个老人的预言成真,更不想害死爷爷。
如果今晚一定要死一个,那我情愿是我……
“十五……”眼瞧着我已经走进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爷爷无力地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却已经变得无比沙哑。
红白双煞的队伍里,再次走出一红一白两个“女人”,手里捧着张红布,马上就要在我的身上披上,一道清澈的磬音,却在这时忽然从远方传来……
“嘡——”
穿着红白衣服的这些人,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好似中了定身咒般,齐齐僵在了原地。
“嘡——”
又是一阵磬音响起,犹如魔咒一般,红白双煞的送葬队伍立刻倒作一片,无比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人仰马翻地打起了滚来。
“嘡——”
第三声磬音响起,这些“人”的身上立刻冒起了白烟,不断发出痛苦地哀嚎。
我赶忙捡起地上的银针,朝着爷爷的方向跑去,一把将爷爷拽起,朝着队伍外面逃去。
结果我才跑没几步,竟然看见了一名穿着白衣,面色茭白,身形清瘦,五官棱角分明,长着一双剑眉,英气十足,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和尚,手持圆磬出现在了月色之下。
清冷的月光散落在他身上,好似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神圣而庄严,肃穆地好像佛童临世般,圣洁地想要让人对他顶礼膜拜。
方才救了我和爷爷的那三声磬音,正是从他手中的圆磬中传来。
没等我对这和尚道出一声谢意,方才差点杀了爷爷的男人,好似认得他一样,于黑暗中发出一道阴冷的怒音:“是你——!”
年轻的和尚满身佛像,踏着月光,走到了我的身旁,却是对着前方的黑暗,清冷地吐出一句:“前尘往事,已然淡去,她已转世轮回,你又何必揪着前缘不放?”
黑暗中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嘲弄般的冷笑:“哈哈哈哈哈——”
“前尘往事,已然淡去?说的倒是轻巧。”
“她曾欠我的,即便轮回十世都还不清!”
“而你——沈知初,你若能忘记,又何必出家?”
“既已出家,又何必在这深夜,迢迢千里来到山野,只为救她一命?”
是啊,若是已忘前尘,又何必再来?
年轻的和尚似乎并未被他的言语所激,面色淡然地对他回道:“身死债清,今晚,你带不走她。”
“你——!”男人怒音响起,周遭立刻刮起一阵阴风,那些在磬音下倒地不起的红白双煞,如有神助般立刻从地上站起,重整了队伍。
面对眼前这排厉鬼,年轻的和尚不过扫了一眼,再次提起木棍,手中的圆磬便要敲下。
男人似是知道,圆磬四响,这些厉鬼便要被其度化,又是一阵阴风刮起,偌大的迎亲送葬队伍,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只留下男人阴狠的一句:“沈知初,这一世,你只能护她这一次!”
鬼物消散,就连周遭的阴霾都因此消散了不少。
我那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大半,失力地差点带着爷爷一起摔倒在地,年轻的和尚立即上前扶了我一把,待我站稳之后,却又立刻抽手。
爷爷拽着我赶忙对着年轻的和尚直接跪下,正欲对他磕下响头,却被他轻轻拦下。
爷爷这才抬头,对其问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我与小女不知该何以回报?”
年轻的和尚淡淡摇头,轻道一句:“不必报答。”
“敢……敢问大师尊姓大名,可与……可与小女曾为旧识?”爷爷接着问道。
年轻的和尚望着我愣了半晌,只道一句:“不曾相识。”
不曾相识。
如有过往,黄泉一遭,前尘已了。
“珍重。”年轻的和尚对我和爷爷行了个佛礼便要转身离去。
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他的背影,赶忙问出一句:“敢问大师姓氏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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