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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读全文版云台春》精彩片段
孟允棠从恍惚里回过神来。
她问陆云凤:“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对抗魏怀川,我现在并无那个实力。广林军已经被解散,我背后也再无父亲支撑——”
有一点,孟允棠很清楚。
如果她没有整个孟家做靠山,没有广林军,她什么都不是。
甚至能掌控广林军,也离不开自己父亲暗中的扶持。
现在,她一个阶下囚,想要对抗摄政王……
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所以,她想看看,陆云凤打算提供什么。能不能利用!
陆云凤表情更加为难了:“棠棠,你知道的,我处在这个位置上,魏怀川看管我看管得极严。我每日做什么,都要被约束,就跟坐牢也无异——”
也就是说,陆云凤不打算提供帮助。
孟允棠明白了。
她看着陆云凤的眼睛,平静提醒:“太后娘娘,我总不能平地变出人和钱。没有这些,我什么也做不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难道不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吗?
陆云凤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最后轻叹:“不是我想为难你,而是我实在是自身难保,手里一些依仗,都被魏怀川夺走。棠棠,能帮我的只有你了。你是魏怀川的丫鬟,你如果下毒……”
孟允棠看住陆云凤:“你要我下毒?”
陆云凤慌忙按住孟允棠:“棠棠,你别这么大声,魏怀川肯定留有耳目!”
说完之后,她忽然一撩凤袍,就这么跪下了:“棠棠,我求求你了。这个世上,能帮我的只有你了。你若不肯帮我,我们孤儿寡母又能活多久?”
孟允棠看着陆云凤,随后伸手把她扶起来,轻叹一声:“你别这样,我心中难受,我……帮你就是。可是毒药从哪里来呢?我并无机会去买毒药。而且寻常毒药……”
陆云凤紧紧抓着孟允棠的手,眼睛里光明亮至极,她嘴角还带着笑意:“棠棠,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就是所有人都不肯帮我时候,你也一定会帮我的!”
她从头上拔下来一根簪子:“这个簪头是空心的,按一下珍珠后,你旋三圈,就能打开,里头有一颗药丸,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只要魏怀川服下,哪怕只一丁点,他也必死无疑!”
陆云凤笑容晏晏:“等魏怀川死了,我就帮你平反,到时候你来辅佐我儿,共创太平盛世!”
共创太平盛世——这个事情,还真让人心动啊。
毕竟不管是孟允棠,还是她的父亲,其实所图的,就是一个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而已。
孟允棠点点头,接过簪子,却问了一个问题:“假如我不想魏怀川死呢?有解药吗?”
陆云凤一愣:“你还喜欢他?”
“留着他,做我身边一条狗,不是很能报仇雪恨吗?”孟允棠笑笑,再问了一遍:“有解药吗?”
陆云凤点点头:“有的。到时候,我给你解药!”
“好。”孟允棠点点头,“时辰差不多了,我该去找魏怀川了。不然到时候不好交代。”
陆云凤拉着孟允棠依依不舍:“棠棠,很可能之后我们就没机会见了。你一定要小心行事,莫要暴露自己。还有,谢谢你——”
孟允棠伸手,从陆云凤头上拔下来一根赤金簪子:“这个给我,我没钱。需要打点。另外,我当初用的鞭子和匕首,是被天牢收走了,替我要回来吧,让陆云婷送过来就行。”
孟允棠嫣然一笑:“我到时候,肯定要逃跑的。没有趁手的东西防身可不行。”
陆云凤答应了。
随后,就让宫女送孟允棠离开,去寻魏怀川。
直到下车,孟允棠才知道魏怀川的未婚妻是哪家的姑娘。
竟然是破虏侯陆家的嫡出二小姐,陆云婷。
曾经,陆云婷还是跟在孟允棠身后要糖吃的小姑娘。
孟允棠微微恍惚,想起记忆里那个笑着跟自己撒娇的小女孩,随后便垂下头去:如今,自是不一样了。
她记得陆云婷应该是比自己小三岁,所以今年……十九岁?
十九岁,魏怀川比孟云婷大六岁,也是很相配的。
只是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去见陆云婷,孟允棠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但电光火石之间,她就做出了决定:如果是陆云婷,或许愿意帮自己一把。不求多的,只要……让自己想办法联系上昔日旧部就行。
陆家的光景,比当初孟允棠还没进天牢的时候,又要富贵几分。
今日也不知举办什么宴会,门口络绎不绝,车马碌碌。
不过,魏怀川的身份摆在那里,马车一停,就有人上前来热情迎接。
来的还是孟允棠认识的陆家嫡子和次子,陆荣和陆华。
这两人都是认识孟允棠的,孟允棠抱着礼盒跟着魏怀川,两人和魏怀川寒暄完,一错眼就看见了孟允棠。
然后,两人都是一愣。
不过,这个环境下,他们自然也不可能问。
只那么微微一愣,就若无其事的把目光转开去,然后继续给魏怀川引路。
孟允棠也未曾看他们二人一眼,牢牢记着自己身份,只低头抱着锦盒,跟在魏怀川身后。
到了分岔路口处,魏怀川忽然出声:“我有些东西要给婷儿,叫个婢女,带这丫鬟过去送一趟吧。”
他嘴角噙笑,语调柔缓,透出一股深情来:“久了,怕婷儿等不及了。”
陆荣和陆华一听这话,立刻笑得高兴灿烂,忙不迭让丫鬟带孟允棠去,在没有多看孟允棠一眼。
孟允棠抱着锦盒随丫鬟离去。
心里虽有那么一瞬间有些难过,但也很快压了下去:让陆荣和陆华说什么呢?这种场合,自然也不适合问。
一路到了陆云婷的院子里,甚至孟允棠还看见几个脸熟的丫鬟。
她们诧异地看着孟允棠,打量地目光多多少少有些明显。
听闻魏怀川送东西来,陆云婷几乎是欢喜地从内室奔出来,但一抬眼,看到孟允棠,她就僵了一下,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孟允棠露出这几日第一个浅浅笑意:“是我。靖王殿下将我放出来了。”
陆云婷也露出个笑来,然后伸手拉住孟允棠:“棠姐姐,太好了。我就说,怀川他还是很念旧的。不过,看你这个打扮……怎么现在做了丫鬟?”
孟允棠看住陆云婷,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不自然,她微微一顿,随后就轻声答道:“如今我在靖王殿下身边做个丫鬟。”
陆云婷攥着孟允棠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但脸上仍旧是一片笑:“是吗?那挺好的。怀川他对你……毕竟当年你们本来是要成亲的。谁都知道你们是互相爱慕的。”
孟允棠垂下眼眸,神色肃然:“这话还是莫要再说了,靖王殿下与我,早就已断了情谊,如今能救我于水火,就是天大的恩情。他对我,也并不是因为旧情。”
顿了顿,孟允棠用力道:“我也衷心希望你与靖王殿下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陆云婷终于松开了手,却含笑打量孟允棠:“棠姐姐。几年不见,你和以前变化却挺大,刚才我差点没认出来。”
变化自然大的,曾经的京都第一贵女,冰肌玉骨,容貌过人。现在的孟允棠,只是个枯槁的丑丫鬟。
如果不是熟悉的人,的确难以认出。
孟允棠低声应一声,又将东西奉上:“这是靖王殿下吩咐我送来的。”
陆云婷打开了看了看,顿时惊喜笑出声来:“是白玉连心锁!没想到竟是这个!”
饶是孟允棠,也微微一怔。
白玉连心锁,是当年魏怀川让人寻了最好的羊脂白玉,亲自设计,让人做的。当时,魏怀川说要送给心爱的姑娘做聘礼的。
人人都知道,这是要送给孟允棠的。
可现在,魏怀川将白玉连心锁送给了陆云婷。
还是让孟允棠亲自送来的。
多多少少,有些讽刺。
一时之间,其他人看向孟允棠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孟允棠平平静静,看不出一丝情绪。
陆云婷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孟允棠,就问了这么一句:“棠姐姐……不会介意吧?”
谁都听得出来里头的试探。
孟允棠立刻回答:“奴婢并无介意的资格。也并不介意。这本就是靖王殿下送给未来妻子的聘礼,人人皆知。如今,靖王殿下将此锁送给了您,您就是他心爱的姑娘。”
她这样说,众人表情就更微妙了。
陆云婷笑容更深了:“棠姐姐,你快来坐下,我这里有好茶,多年不见,我很想棠姐姐的。”
孟允棠却不是来吃茶的,但今日陆云婷的反应,却让她按下了本来的打算,只笑道:“奴婢现在身份,不敢与您同坐,只是我刚才出来,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不知能不能让人与我讲一讲?”
陆云婷颔首,面上依旧笑着,却顺势道:“是我考虑不周到了。这样吧,香兰,你去跟棠姐姐说说话,带着棠姐姐吃点心喝茶。”
末了,也不知道陆云婷想到了什么,又补上一句:“还是要给抓一把银瓜子的。靖王派人来送这样的礼,我心里高兴极了。这样,一人一把银瓜子罢!”
一众丫鬟听见这话,都是喜出望外——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
她们连忙一起朝着陆云婷道贺,说吉利话。屋里一时热闹极了。
陆云婷满脸笑,俨然一派幸福女人的模样。
孟允棠也随着众人一起道谢,一起说恭喜的话。
几次陆云婷都看过来,然后笑盈盈转开。
随后,孟允棠随丫鬟香兰退下去,香兰是陆云婷身边的大丫鬟,从前,和孟允棠也是经常见的。
香兰频频回头,似是有些不适应,又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待孟允棠。
孟允棠沐浴完毕后,孟允棠膝行奉上洁净的帕子。
看着孟允棠这样,孟允棠扬眉。
孟允棠轻声解释:“王爷未吩咐,奴婢不敢擅自起来。”
孟允棠意味不明笑了一声,竟是淡淡夸了一句:“看来杨嬷嬷很会调教人。”
他取过帕子擦水后,随手扔在孟允棠身上,“正好,明日我要出门,你便同去罢。”
孟允棠琢磨,或许孟允棠是想在更多的人面前羞辱她。
如果没猜错,明日或许还能遇到些“故人”。
但……她根本不在意。反倒觉得,这或许是个打探外界消息的绝佳机会。
这么多年过去,外头时局如何,她一概不知。
这后宅里,连个肯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想要打探消息,只怕不可能,反而还会立刻传入孟允棠耳里。
孟允棠很聪明,他会猜到她的想法。
到时候,反而就更难达成目的。
孟允棠轻应一声,却婉拒了:“奴婢陋容,恐给王爷丢人……”
孟允棠却未曾理会。换过干净衣裳后,便回去睡下。
孟允棠本以为自己可以回去了,但是却没想到,那几个丫鬟只是板着脸塞给她一床薄被,就冷着脸离开了。竟让她单独守夜。
最后,孟允棠只能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守着。
孟允棠很安静,呼吸绵长。
数了数孟允棠的呼吸,确定他已睡熟了之后,孟允棠也抵不过困倦合上眼睛。
她本来病就没好,这会好似又烧起来,最后抵不过,昏昏沉沉真睡了过去。
殊不知,她刚睡熟,孟允棠就睁开了眼睛。还悄然坐起身来。
屋内并未熄灯,留着两盏灯火,因此也不妨碍视物。
孟允棠整个人蜷缩在薄被里,看上去并没有多大一团。
孟允棠静静看着,忽然无声哂笑:没想到,现在的孟允棠,竟然都分不出来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有过那一刀之后,孟允棠竟还以为自己会毫无防备与她同处一室?
倒是孟允棠,竟能如此毫无防备的在他跟前睡过去。
可笑。
孟允棠看着孟允棠,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女子,和记忆里那个人,根本对不上号。
他甚至怀疑,就她现在孱弱的样子,还提得起她的银光吗?
银光,是她惯用的兵器,是特制的一杆枪。枪头银光闪闪,挥舞起来如同一道银光闪过,故叫银光。
昔日赫赫威名的女将军,如今这幅模样……
孟允棠冷冷地想:或许,这便是报应,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故而才如此惩罚她。
最终,孟允棠重新躺下,闭目而眠。但并未深睡,只是钱眠。
当孟允棠一动,他就醒了。
只不曾睁开眼睛。
孟允棠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不在天牢里了,这里是靖王府,这里是孟允棠的寝室。
她扭头看床上的孟允棠。
这一瞧,却忍不住瞧入神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好似并无什么变化。又好似已变成另外一个人。
五官未变,但性情却大变。
从前的孟允棠,虽不算是温润君子,但却如同一柄利刃,锋芒外露,性情张扬,是魏氏皇族最头疼的小王爷。是先皇最疼爱的亲弟弟。是贪官污吏最害怕的靖王殿下。
但现在的孟允棠,锋芒尽收,沉稳内敛,却像一口渊,看不见底,往下望的时候,只有一片看不透的深沉和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这些年,不知他经历了什么。
孟允棠收回深思,悄声收拾了自己的被褥,而后退到外室去候着。
她出去那一瞬间,孟允棠就睁开了眼睛。
刚才,她一直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怀疑过,孟允棠会不会拿起墙上挂着的宝剑,再来一次当年的事情,而后以他做要挟,带着她阿娘和弟弟逃之夭夭。
可孟允棠并未如此做,孟允棠微微眯眼:看来,五年的牢狱,终归还是吓破了女神将的胆——
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孟允棠或许是因为别的,才没动手。
孟允棠扬声:“水。”
孟允棠便随大家进去,服侍孟允棠梳洗。
孟允棠梳洗后,吩咐一句:“一个时辰后,大门口候着。”
其他人都未应,孟允棠便知这是吩咐自己,当即应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回了下人房,双喜便冷着脸端来药汤和薄粥:“喝了粥,把药吃了。”
孟允棠低声道了句谢。
双喜反而甩了脸子:“谁是为着你了?若不是上头有吩咐,你以为我想管你?”
孟允棠喝过粥,一口饮了汤药,抓紧时间又洗漱了,看着还有时间,就眯了一会——昨夜到底还是没睡好。
临出门时候,双喜捧着细布衣裳进来,扔给孟允棠:“杨嬷嬷吩咐了,既要出门,便要记得自己身份,莫要丢了王府的脸面。”
孟允棠应一声,换上衣裳,又请双喜替自己梳头。
现在她的头发,只不过是拿木簪随便一绾,出门就有些寒酸。
双喜不大乐意:“你自己没长手?”
孟允棠歉然解释:“在牢里,常年戴着木枷,手已是僵了,举不起太长时间。手上骨头也被砸碎过,做不得精细动作了。”
所以自己绾发就不成了。
双喜一愣,将信将疑:“怎么可能?”
孟允棠就举起双手试了试。果然一过了肩膀,她的双手就开始不自觉的轻轻颤抖,而且每往上一些,就更艰难些,好似有看不见的坠子,往下拽着她的手。
双喜看着那双手,以及那些肌肤上细碎的疤痕,终归没说什么,板着脸替孟允棠将头发梳了。
收拾妥当,孟允棠便去大门口候着。
按理说,孟允棠的马车,孟允棠是不该进的。他的马车后头,有专门给下人坐的车。
但孟允棠似是故意,并不给她落单的机会,直接就让她跟上自己,带着她一同上了马车。
孟允棠有些小小遗憾:本以为借着这个机会,是可以看看现在京都的变化的。
孟允棠上车后,便吩咐孟允棠打扇,自己则是看东西。
孟允棠只看一眼,就知道,那些都是各地送来的奏折。
她一愣:为何现在是孟允棠看这些奏折?他谋反了不成?可谋反了,哪有还是只当王爷的道理?
孟允棠思索地时候,孟允棠忽然吩咐一句:“一会儿,你捧着礼物,替我去一趟内宅,给你未来主母送去。”
听闻此言,孟允棠忙应一声:“是。”
然后才反应过来,未来主母……所以孟允棠是订婚了,要成亲了?
一丝浅浅的酸涩,悄无声息从心头蔓延开来。
孟允棠垂眸,很快就把这一丝丝不该有的情愫压了下去。
她的所有反应,都落在孟允棠眼底。
见她毫无反应,孟允棠的眼底更加幽深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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